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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光明,走向世界--杨佳

CCTV.com  2010年05月13日 11:30  进入复兴论坛  来源:中国残联  

杨佳

    我是来自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杨佳,如果说我和大家有什么不同,那就是大家看得见我,而我看不见大家,可是我还在教博士生,还在讲新课,还在组织新的科研项目。失明17年了,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热爱的讲台。

    我是改革开放后我国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,15岁上大学;19岁教大学;22岁又考入中科院研究生;24岁成为该院最年轻的讲师……一路走来,全是鲜花。

    我不曾想过,有一天命运之手会将这一切全部夺走——1992年春天,我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起来。先是讲课时读课文读错行,以为是近视加重,没有当回事儿。但后来,书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模糊了。

    更可怕的是,视野也变得越来越窄,就像舞台的大幕徐徐向中间靠拢……

    医生的诊断是:视神经病变,失明将不可逆转!

    站在医院的走廊上,我惊呆了,我不能接受这一严酷的现实,四处求医问药,西医、中医、针灸甚至最痛苦的球后注射,我都尝试过了,都无济于事。终于,一个冬天的早晨,我睁开双眼,看到的是一片漆黑。

    随着阳光和色彩,从我的眼前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家庭……他走了,还带走了心爱的女儿……

    一次,坐车的时候,有人提醒我:哎,那里有座!我却一动不动,站在那里拼命想:她说的 “那儿”是哪儿呢?再想,一个生活中连“这儿”、“那儿”都分不清的人,那她生命位置又在哪里呢?!

    我苦苦的思索,我该怎么办?在孤寂中沉沦!还是在困境中重生。我别无选择:面对现实,只能选择坚强。

    于是,我在父母的帮助下,像个婴儿,学穿衣、学吃饭、学走路。用吸管喝饮料,吸管却戳到了眼睛;用盲杖探路,走着走着,竟把自己绊倒了……

    不能看书,我就听书,录音机用坏了一台又一台。不能像常人那样写字,我就学盲文。30岁的我,盲校都不收了,只有通过电话向老师请教。从ABC摸起,用手指尖摸来代替眼睛看是太难了。一个简单的单词cabbage,我用手足足摸了一个小时——每个字母c-a-b-b-a-g-e摸得清清楚楚,就是不解其意,堂堂一个英语教授尽然不知道“大白菜”这个词,过去,我可是一目十行啊!

    我决定重返讲台。这是我生命的支点!但是对一个中途失明的教师重返讲台,却有太多太多的困难。第一关就是行路难,我听到了一个声音,“爸爸给你当拐杖!”就这样, 17年了,六千多个日日夜夜、春夏秋冬,我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臂,坐公交、挤地铁,辗转到学校。

    早上8点,我准时微笑着迎来学生们,他们哪里知道,为了不迟到,我和父亲不到6点就走出家门。失明后,我依然写着漂亮的板书,学生们那里知道,我贴在黑板上的左手是在悄悄丈量着尺寸,为了这几行板书,我不知练了多少遍;我现在上课用PPT,学生们也不会知道,多媒体教室操作台上的各种按钮,被悄悄贴上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胶布作为记号;学生们更不会知道,杨佳老师在第一节课时为什么总要提问每个人,那是我在用心默默记住每一个人的声音。

    从事教学科研工作,需要阅读大量资料。我开始使用最新的电脑语音软件,我还要著书立说,那是失明前的心愿,我苦战数月,人瘦有一圈,但是我的书一本一本地出来了——《研究生英语写作》《研究生英语阅读》,得到了专家学者的高度评价。我的导师被“誉为中国应用语言学界第一人”的李佩先生亲自做序,称“这是一部令人起敬的著作。”

    从此我找回了自信,“看”到了光明。展现在眼前的不是障碍,而是机会。

    2000年,我以自己的实力考入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,攻读世界排名第一的公共管理硕士学位,师从于院长、全球化权威、《软实力》一书的作者约瑟夫·奈。

    哈佛的老师课上得很活,从不照本宣科。记笔记很重要,6门课,我用学校提供的一台特殊的键盘,每一门课按下一个开关键,等同学帮我确认工作键的灯亮了后,我就开始飞快地记起笔记。一堂课下来,同学们说,我的笔记就是一篇完整的讲义。

    每门课的老师规定每天阅读书目至少500页,同学们都叫苦不迭,感觉时间不够用,对我来说,就更难了。我必须先通过扫描仪把书一页一页扫进电脑,之后通过特殊的软件读出来。这样一折腾,时间全没了,只有靠拼速度。我由原来每分钟听200多个词,最后提升到每分钟听400个词,几乎就是录音机快进时变调的语速了。就这样哈佛一年,我天天通宵达旦地学习,圆满完成了学习任务,而且超出学校规定,比其他同学多学了3门课程,比他们多的,还有我的根根白发。

    我的论文《论邓小平的领导艺术》被定为肯尼迪学院的范文。教我“领导艺术课”的哈佛的顶尖教授、曾在白宫效力于四位总统、克林顿总统的高级政治顾问大卫·哥根教授给我破例打了哈佛的最高分A+,并为我赠书题字:“Jia,you taught us more.”(佳,你教给了我们更多东西!)

    毕业典礼上,当我从约瑟夫·奈博士手中接过证书时,他对我说:“congratulations jia, you're Chinese soft power.” (祝贺你,佳,你是中国的软实力!)顿时,全场几千名师生自发起立,为我,为哈佛大学建校300年以来第一位获MBA学位的外国盲人学生鼓掌欢呼,那一刻,我激动地哭了。我的哈佛经历证明了一点:中国人是好样的,中国的残疾人是好样的。

    失明将我的人生一分为二。29岁之前,我是超越别人,29岁之后,我是在超越自我。人生无常总会有那样这样的坎坷,就看你能不能战胜它。战胜了,你就是强者!100次摔倒,可以101次站起来!迎接我的是一个更加开放的光明世界。我不仅在研究生院、也是在我国,首创了《经济全球化》、《沟通艺术》课程;而且为北京奥运会、残奥会赛会志愿服者设置专业标准;担任《科技助残全球化与标准化》科研项目负责人。去年3月,我又荣幸的当上了全国政协委员。

    我告诉自己,一个人以何种方式获取知识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运用所学知识服务社会、报效祖国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,中国残联派我赴纽约,竞选联合国为履行《残疾人权利国际公约》而新设置的“联合国权利公约专家委员会”委员。我肩上的担子很重,41个选举国参加,要从23名候选人中选出12名委员,委员有两年任期的,也有四年的。我是中国政府提名的候选人,我不是代表个人,而是代表我们中国。我始终面带微笑用英语、西班牙语、法语与各缔约国代表热情问候交谈。角逐无声而又激烈,几轮选举中,我在第一轮就高票胜出,紧接着中国又当选为任期四年的国家。

    今年2月,我去日内瓦出席委员会首次会议。我发现委员会领导层竞选人选中世界五大洲几乎都有,唯独没有亚洲人!没有中国人!——这将对我国明年的履约非常不利。这可不行,我据理力争,用精湛的演讲和勇气赢得了满堂喝彩,最终当选为联合国权利公约专家委员会副主席!

    许多国家的代表都对我说,你们中国运气真好,我回答说,不,不是中国运气好,而是国家好!只有国家好了,残疾人才会好,残疾人好了,我们的国家才会更好!中国政府的重视和关怀,使中国残疾人事业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,成为时代的领跑者。

    今天,我能够站在这里,给大家讲述我的成长经历,首先,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和家人,感谢各级领导、社会各界的关爱。感谢命运让我知难而进、自强不息。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!

    在我们这个时代里,一个人可以看不见,但不能没有见地;可以看不见道路,但不能停住前进的脚步!只要我们坚持奋斗就一定能战胜昨天,超越今天,迎接阳光灿烂的明天。

责编:曹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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